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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開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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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謝昭輕吸了口氣,手指在她肩頭輕點示意她退後,而後自己也躲開了些,側首:“來人。”

兩個身材魁梧的宦官閃身上前,“咣”地一腳狠踹,門板直直朝房內飛去!

月色下,臥房裏亂成了一團。

子嫻和汀賢往這邊一望直接嚇住了,幾個大宮女要罵的話生咽回去,連滾帶爬地下榻見禮。

謝昭掃了眼房中陳設,吩咐陳冀江:“給那兩個換個住處,另外四個你看著辦。”

陳冀江沈穩應下。雪梨掐指一數,立刻擡頭看謝昭:“陛下……”

“那兩個”是指子嫻汀賢,“另外四個”是那四個大宮女——她怎麽辦?!

她原想問上一問,卻見月色下他的面色上狠意畢現,她的話就卡住了,默默地低下頭,覺得先不問為好。

他覆掃一遍那四個宮女,面色愈沈三分,俯身一握雪梨的胳膊,拽著她往回走,出語口吻森然:“傳司膳來!”

皇帝的臉色太可怕,雪梨就一直沒敢吭聲。一路被他握著胳膊也不敢掙,好在他步子放得慢,她跟著也不累,就這麽被“拽”進了紫宸殿。

一入殿,宮人們立刻到該站的地方站著去,皇帝不問話他們就打算裝不存在。

皇帝看看雪梨,著人帶她去沐浴更衣,兩個十七八歲的宮女趕忙上前,特別客氣地請雪梨跟她們去,聲音溫柔得一聽就知道是怕她不高興。

雪梨朝皇帝一福,隨著她們去了。兩個宮女在自己房裏給她備的水,到她洗的時候誰也不敢出去,非要在屋裏待著。弄得雪梨特別難為情,雖然有一道屏風隔著也還是覺得別扭,於是便洗得匆匆的,出水前還先喊了一句“姐姐你們別過來啊”才敢出來。

等她穿好中衣中褲中裙出去,兩個宮女又即刻過來了,一個輕手輕腳地幫她上藥、一個耐心萬千地幫她擦頭發,頭發擦得半幹後取了發帶替她簡單一紮,緊接著就捧了幹凈的衣服過來。

雪梨趕緊說:“我自己穿!”

兩個宮女相視一望,一個道:“姑娘別客氣了,你手傷著,萬一再刮著碰著,陛下問起來我們也擔待不起。”

她就只好乖乖聽話了。其實有人幫也好,她們宮女都穿齊胸襦裙,裙頭上的系帶要在胸上前前後後繞兩三周,兩指寬的帶子從腫脹的手心上劃過確實很疼,近些日子都弄得她一穿衣服就呲牙咧嘴。

只不過,她們這麽一幫,她就還是得當著她們的面把中衣裙脫了,底下還好還有中褲,上面脫幹凈了換抹胸,雪梨的臉一下就紅了!

這一紅就紅了一路,她自己也知道,臉上明顯燙著呢。到了紫宸殿的時候就尷尬了,萬一皇帝看出來了問她,她怎麽說啊……

好在她們並沒有再帶她去見皇帝,一宦官出來交待了兩句,她們就帶著她往西邊的側殿去了,笑對她說:“陛下說時候不早了,讓姑娘今晚先睡側殿。姑娘先歇著,我們去給你叫點吃的來。”

內殿的大門緊闔著,裏面通明的燈火也掩不住那份凜然的肅殺。

汪萬植很有些慌神。

這個時辰他原是準備睡了,剛才禦膳房裏的事兒他一丁點兒都不知道。

他是個註意養生的人,自認想得明白:坐到了這個位子上差不多可以作威作福了,但總得活著才能作威作福。所以活得非常“小心”,早上含參片提氣、晚上吃蓮子靜神。

那蓮子是不去芯兒的,他也不怕苦,煮得爛熟之後嚼嚼就往下咽。剛才禦前的宦官過去傳話的時候他就正嚼蓮子呢,聽說是陛下傳他,差點被那苦芯兒嗆了,咳出來之後問那小宦官什麽事。

那小宦官得了陳冀江的叮囑,只說不知道,反正汪萬植也不能不來。

就這樣他也還把先把碗裏餘下的三個蓮子一口氣吃了,連帶著把湯都灌下去才跟著出來。小宦官心裏直笑他:您養生沒錯,可您也得有命活著啊。

進了紫宸殿一瞧,汪萬植嗅出點不對頭來。想了想近來好像又沒做錯什麽,呈過來的東西沒聽說有什麽不好,就又靜了靜神,一直進了內殿。

見禮時一個頭磕下去,跪了一刻都沒起來。

皇帝不說話,執筆繼續練著字;旁邊的陳冀江也不說話,垂眸盯著鞋尖好像看不見汪萬植。

這麽一來汪萬植就慌了,可又不敢問。

少頃,皇帝端起茶盞喝了口茶,放下茶盞又接著寫字,倒是陳冀江說話了:“有幾句話要問你。”

這不鹹不淡的口氣讓汪萬植有點躥火,但在皇帝面前決計不能發作,他連忙應道:“您問、您問。”

陳冀江慢悠悠道:“這些天陛下賞下去的各樣點心、菜肴,說禦前上下都有的,你給尚食局剛調來的人沒有啊?”

汪萬植一楞,不知道哪兒讓陳冀江察覺他排擠那幾個宮女了。

轉念一想又心說陳冀江你可以啊,甭管怎麽知道的,幾個宮女的事你敢告到陛下跟前?你真當自己是塊料?

這廂一磕頭:“給了,自然給了。陛下聖恩浩蕩,下面的人都感激著呢。”

皇帝仍未有話,陳冀江稍一挑眉,還是那個口吻:“那陛下點名讓那幾個宮女做的菜,都是她們做的嗎?”

當然不是。三個小的讓他壓住了,七個大的也都找了由頭有日子沒進膳間了。被問到這兒,汪萬植有了點心虛,但仍反應得很快:“自是、自是!”

陳冀江掃了眼皇帝的神色,示意候在一旁的宦官上前。

那宦官捧著一托盤,裏面放著簪釵首飾銅錢碎銀,他在汪萬植面前一躬身,陳冀江又道:“這是哪來的?”

汪萬植這回慌徹底了!

這是從雪梨她們房裏搜過出來的東西。其實也沒多少,三個人總共才十幾支簪子、五六個項墜,大多還都是銀的銅的,也就一支金釵做得精巧,上面的花是玉片做的,一小簇,好像是梨花。

但眼下這些東西落到陳冀江手裏,這是、這是找人搜他的住處了?!

陳冀江稍上前了半步,皮笑肉不笑地凝視著他:“汪大人,您就認了吧,是不是欺負那幾個宮女來著?尤其是那三個十二三歲的?”

“沒、沒有……”汪萬植矢口否認,驟聞皇帝冷聲一笑。

謝昭擱下筆淡看向他,克制不住心底如火的憤怒,字字都是切齒而出:“朕半個多月沒見雪梨,她人就瘦了一圈,你還敢說沒有?”

“雪梨”兩個字從皇帝口中一出來,汪萬植頓時嚇啞了:那幾個小丫頭竟能直接找陛下撐腰?陳冀江混得這麽氣勢了?是自己瞎了眼了!

皇帝目光淩然:“欺君的罪名給你,不冤吧?”

汪萬植渾身一陣森寒,身子一歪跪都跪不住了,連忙叩首:“陛下恕罪!陛下恕罪!”

謝昭靜默著,由著他磕。二十幾個磕下去,地上都沾了血了,陳冀江在旁邊一喝:“你再臟了紫宸殿的地!”

汪萬植頭皮一麻,動也不敢動了,額頭觸在地面上,安靜得好像已入了定。

“朕也不白費你在禦膳房辛苦這麽多年。”皇帝淡掃著他,微有一笑,“滿面紅光的,可見吃得不錯。”

汪萬植哪還敢應話。

皇帝徐徐地舒緩出一口氣來,眼底殺意一轉而過:“前幾天禦令衛來稟了一聲,說雲鬢松令長成了,得找個活物開開牙,你去吧。”

皇帝這話聽得陳冀江都出了一後背冷汗!

雲鬢松令是禦令衛養的一對獅子,取了個四字詞牌拆開,母的叫雲鬢,公的叫松令。

剛靜了一會兒的汪萬植立刻又磕頭如蒜搗了,周身都冒著虛汗,連聲音都劈了:“陛下、陛下饒命……雪梨、雪梨她是……”他一掃那還呈在他旁邊的托盤,信口編說,“她手腳不幹凈臣才治了治她,您看那簪子……”

汪萬植覺得她那簪子貴重,不是偷的就是給哪宮當眼線得的好處,這麽把她往下一拖,他的罪名就襯得小了。

陳冀江在旁邊直翻白眼:您這是真沒眼力見啊!

汪萬植擦了把冷汗,提了提氣:“陛下明鑒!那丫頭看著小本事可不小!不然您說、您說她怎麽搭著陳大人的線來的禦膳房呢!”

陳冀江心裏直可憐他這思路。一嘴巴抽過去讓他閉了口,呵斥道:“別信口胡言!那是我調來的人嗎?我那是替陛下傳的話!”

汪萬植差點一口咬了舌頭,久吃參片養出來的血色都見不著了。這才知道這壓根就是皇帝的人,一頭撞死的心都有。

只不過,現在“死”也不是他說了算的了。

陳冀江當即讓人上前拖他出去。汪萬植吃得胖,被兩個宦官一同往外拖都還有點掙紮的力氣,喊得愈發撕心裂肺:“陛下您饒臣一回!陳、陳大人救命!陳大人!”

直到他被拖下長階看不見了,皇帝的目光才略微緩和了些。稍一凝神,註意到進側殿去送吃的的宮娥似乎剛走進去兩步就又退回來了,便著人把她叫了過來。

“她沒吃?”皇帝脧了眼明顯動都沒動的飯菜,那宮娥一福身,回說:“奴婢進去的時候,看阮姑娘已睡著了……”

這是累壞了。

謝昭擺擺手讓她退下,越想越覺得氣悶。忖度片刻,他不再繼續練字,換了張幹凈的紙鋪開,提筆一條條寫下去。

雪梨這一覺睡得特別實在!

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,踏踏實實地一腳過去之後再一睜眼,天都亮了。

外面有禦前宮女候著,見她醒了就挑簾進來服侍她盥洗。

她們福身叫她“姑娘”,她福身叫她們“姐姐”,兩邊互相客氣半天,最後都笑了,氣氛可算輕松下來,於是盥洗完她吃早膳吃得也比較開心。

好多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,每頓都是全素的涼菜搭米飯,眼下桌上熱騰騰的蝦餃、小籠包、豆沙包看得她眼睛都亮了!

愉快地在紫米粥裏多加了些糖,吃起來好像能甜到心裏。

聽說她睡醒了的徐世水一進屋就看她吃得一臉滿足,見她要起座,他搶先一欠身:“你吃著,我就兩句話。”

雪梨咬著豆沙包看他,這豆沙好細好香啊!

徐世水笑吟吟說:“吃飽了多加件衣服出來,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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